作者:admin发布时间:2024-11-15 09:20分类:最新资讯浏览:63评论: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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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日燕青禀宋江道:“小乙自幼跟着卢员外,
学得这身相扑,江湖上不曾逢着对手。今日幸遇此机会,三月二十八日又近了,
小乙并不要带一人,自去献台上,好歹攀他攧一交。若是输了攧死永无怨心。
倘或赢时,也与哥哥增些光彩。这日必然有一场好闹。哥哥却使人救应。”宋江
说道:“贤弟,闻知那人身长一丈,貌若金刚,约有千百斤气力。你这般瘦小身
材,总有本事,怎地近傍得他?”燕青道:“不怕他长大身材,只恐他不着圈套。
常言道:相扑的有力使力,无力斗智。非是燕青敢说口,临机应变,看景生情,
不倒的输与他那呆汉!”卢俊义便道:“我这小乙,端的自小学成好一身相扑。
随他心意,叫他去。至期,卢某自去接应他回来。”宋江问道:“几时可行?”
燕青答道:“今日是三月二十四日了。来日拜辞哥哥下山。路上略宿一宵。二十
六日赶到庙上。二十七日在那里打探一日。二十八日却好和那厮放对。”当日无
事。
次日,宋江置酒与燕青送行。众人看燕青时,打扮得村村朴朴。将一身花绣,
把纳袄包得不见。扮做山东货郎,腰里插着一把串鼓儿,挑一条高肩杂货担子。
诸人看了都笑。宋江道:“你既然装做货郎担儿,你且唱个山东货郎转调歌与我
众人听。”燕青一手拈串鼓,一手打板,唱出货郎太平歌,与山东人不差分毫来
去。众人又笑。酒至半酣之后,燕青辞了众头领下山。过了金沙滩,取路望泰安
州来。有诗为证:
骁勇燕青不可扳,当场跌扑有机关。
欲寻敌手相论较,特地驱驰上泰山。
当日天晚,正待要寻店安歇,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:“燕小乙哥,等我一等。”
燕青歇下担子看时,却是黑旋风李逵。燕青道:“你赶来怎地?”李逵道:“你
相伴我去荆门镇走了两遭。我见你独自个来,放心不下。不曾对哥哥说知,偷走
下山,特来帮你。”燕青道:“我这里用你不着。你快早早回去。”李逵焦燥起
来,说道:“你便是真个了得的好汉!我好意来帮你,你道翻成恶意。我却偏乌
要去!”燕青寻思怕坏了义气,便对李逵说道:“和你去不争,那里圣帝生日,
都有四山五岳的人聚会,认的你的颇多。你依的我三件事,便和你同去。”李逵
道:“依得。”燕青道:“从今路上,和你前后各自走,一脚到客店里,入得店
门,你便自不要出来。这是第一件了。第二件,到得庙上客店里,你只推病,把
被包了头脸,假做打鼾睡,更不要做声。第三件,当日庙上,你挨在稠人中看争
交时,不要大惊小怪。大哥依得么?”李逵道:“有甚难处,都依你便了。”当
晚两个投客店安歇。次日五更起来,还了房钱同行。到前面打火,吃了饭。燕青
道:“李大哥,你先走半里,我随后来也。”那条路上,只见烧香的人来往不绝。
多有讲说任原的本事,“两年在泰岳无对。今年又经三年了。”燕青听得,有在
心里。申牌时候,将近庙上傍边,众人都立定脚,仰面在那里看。燕青歇下担儿,
分开人丛,也挨向前看时,只见两条红标柱,恰似坊巷牌额一般相似。上立一面
粉牌,写道:“太原相扑擎天柱任原。”傍边两行小字道:“拳打南山猛虎,脚
踢北海苍龙。”燕青看了,便扯匾担,将牌打得粉碎,也不说什么。再挑了担儿,
望庙上去了。看的众人,多有好事的,飞报任原说:“今年有劈牌放对的。”
且说燕青前面迎着李逵,便来寻客店安歇。原来庙上好生热闹!不算一百二
十行经商买卖,只客店也有一千四五百家,延接天下香官,到菩萨圣节之时,也
没安着人处。许多客店都歇满了。燕青、李逵只得就市梢头赁一所客店安下。把
担子歇了,取一床夹被,教李逵睡着。店小二来问道:“大哥是山东货郎来庙上
赶趁?怕敢出房钱不起。”燕青打着乡谈说道:“你好小觑人!一间小房,值得
多少,便比一间大房钱,没处去了。别人出多少房钱,我也出多少还你。”店小
二道:“大哥休怪!正是要紧的日脚,先说得明白最好。”燕青道:“我自来做
买卖,倒不打紧,那里不去歇了。不想路上撞见了这个乡中亲戚,见患气病,因
此只得要讨你店中歇。我先与你五贯铜钱,央及你就锅中替我安排些茶饭。临起
身,一发酬谢你。”小二哥接了铜钱,自去门前安排茶饭,不在话下。有诗为证:
李逵平昔性刚强,相伴燕青上庙堂。
只恐途中闲惹事,故令推病卧枯床。
没多时候,只听得店门外热闹。二三十条大汉,走入店里来,问小二哥道:
“劈牌定对的好汉在那房里安歇?”店小二道:“我这里没有。”那夥人道:
“都说在你店中。”小二哥道:“只有两眼房,空着一眼。一眼是个山东货郎,
扶着一个病汉赁了。”那一夥人道:“正是那个货郎儿劈牌定对。”店小二道:
“休道别人取笑!那货郎儿是一个小小后生,做得什用!”那夥人齐道:“你只
引我们去张一张。”店小儿指道:“那隔落头房里便是。”众人来看时,见紧闭
着房门。都去窗子眼里张时,见里面床上两个人,脚厮抵睡着。众人寻思不下。
数内有一个道:“既是敢来劈牌,要做天下对手,不是小可的人。怕人算他,以
定是假装做害病的。”众人道:“正是了。都不要猜,临期便见。”不到黄昏前
后,店里何止三二十夥人来打听。分说得店小二口唇也破了。当晚搬饭与二人吃。
只见李逵从被窝里钻出头来。小二哥见了,吃一惊,叫声:“阿也!这个是争交
的爷爷了。”燕青道:“争交的不是他。他自病患在身。我便是迳来争交的。”
小二哥道:“你休要瞒我。我看任原吞得你在肚里!”燕青道:“你休笑我!我
自有法度,教你们大笑一场。回来多把利物赏你。”小二哥看他两个吃了晚饭,
收了碗碟,自去厨头洗刮。心中只是不信。
次日,燕青和李逵吃了些早饭,分付道:“哥哥,你自拴了房门高睡。”燕
青却随了众人,来到岱岳庙里看时,果然是天下第一。但见:
庙居岱岳,山镇乾坤。为山岳之至尊,乃万神之领袖。山头伏槛,直望见弱
水蓬莱。绝顶攀松,尽都是密云薄雾。楼台森耸,疑是金乌展翅飞来。殿阁剩棱
层,定觉玉兔腾身走到。雕梁画楝,碧瓦朱檐。凤扉亮槅映黄纱,龟背绣帘垂锦
带。遥观圣像,九旒冕舜目尧眉。近睹神颜,兖龙袍汤肩禹背。九天司命,芙蓉
冠掩映绛绡衣。炳灵圣公,赭黄袍偏称蓝田带。左侍下玉簪珠履,右侍下紫绶金
章。阖殿威严,护驾三千金甲将。两廊猛勇,勤王十万铁衣兵。五岳楼接东宫,
仁安殿紧连北阙。蒿里山下,判官分七十二司。白骡庙中,土神按二十四气。管
火池铁面太尉,月月通灵。掌生死五道将军,年年显圣。御香不断,天神飞马报
丹书。祭祀依时,老幼望风皆获福。嘉宁殿祥云杳霭,正阳门瑞气盘旋。万民朝
拜碧霞君,四远归依仁圣帝。
当时燕青游玩了一遭,却出草参亭,参拜了四拜。问烧香的道:“这相扑任
教师在那里歇?”便有好事人说:“在迎恩桥下那个大客店里便是,他教着三二
百个上足徒弟。”燕青听了,迳来迎恩桥下看时,见桥边栏杆子上坐着二三十个
相扑子弟,面前遍插铺金旗牌、锦绣帐额、等身靠背。燕青闪入客店里去,看见
任原坐在亭心上。真乃有揭谛仪容,金刚貌相。坦开胸脯,显存孝打虎之威。侧
坐胡床,有霸王拔山之势。在那里看徒弟相扑。数内有人认得燕青曾劈牌来,暗
暗报与任原。只见任原跳将起来,搧着膀子,口里说道:“今年那个合死的,
来我手里纳命。”燕青低了头,急出店门。听得里面都笑。急回到自己下处,安
排些酒食,与李逵同吃了一回。李逵道:“这们睡,闷死我也。”燕青道:“只
有今日一晚,明日便见雌雄。”当时闲话,都不必说。
三更前后,听得一派鼓乐响,乃是庙上众香官,与圣帝上寿。四更前后,燕
青、李逵起来,问店小二先讨汤洗了面,梳光了头,脱去了里面纳袄,下面牢拴
了腿绷护膝,匾紥起了熟绢水裈,穿了多耳麻鞋,上穿汗衫,搭膊系了腰。两
个吃了早饭,叫小二分付道:“房中的行李,你与我照管。”店小二应道:“并
无失脱,早早得胜回来。”只这小客店里,也有三二十个烧香的,都对燕青道:
“后生,你自斟酌,不要枉送了性命。”燕青道:“当下小人喝采之时,众人可
与小人夺些利物。”众人都有先去了的。李逵道:“我带了这两把板斧去也好。”
燕青道:“这个却使不得!被人看破,误了大事。”当时两个杂在人队里,先到
廊下,做一块儿伏了。那日烧香的人,真乃亚肩叠背。偌大一个东岳庙,一涌便
满了。屋脊梁上,都是看的人。朝着嘉宁殿紥缚起山棚。棚上都是金银器皿,锦
绣段匹。门外拴着五头骏马,全付鞍辔。知州禁住烧香的人,看这当年相扑献圣。
一个年老的部署,拿着竹批,上得献台,恭神已罢,便请今年相扑的对手出马争
交。
说言未了,只见人如潮涌,却早十数对哨棒过来。前面列着四把绣旗,那任
原坐在轿上。这轿前轿后,三二十对花胳膊的好汉,前遮后拥,来到献台上。部
署请下轿来,开了几句温暖的呵会。任原道:“我两年到岱岳,夺了头筹。白白
拿了若干利物。今年必用脱膊。”说罢,见一个拿水桶的上来。任原的徒弟,都
在献台边,一周遭都密密地立着。且说任原先解了胳膊,除了巾帻,虚笼着蜀锦
袄子,喝了一声参神喏,受了两口神水,脱下锦袄。百十万人齐喝一声采!看那
任原时,怎生打扮?
头绾一窝穿心红角子,腰系一条绛罗翠袖。三串带儿拴十二个玉蝴蝶牙子扣
儿,主腰上排数对金鸳鸯踅褶衬衣。护膝中有铜裆铜裤,缴臁内有铁片铁环。紥
腕牢拴,踢鞋紧系。世间架海擎天柱,岳下降魔斩将人。
那部署道:“教师两年在庙上,不曾有对手。今年是第三番了。教师有甚言
语,安覆天下众香官?”任原道:“四百座军州,七千余县治,好事香官,恭敬
圣帝,都助将利物来。任原两年白受了。今年辞了圣帝还乡,再也不上山来了。
东至日出,西至日没,两轮日月,一合乾坤,南及南蛮,北济幽燕,敢有出来和
我争利物的么?”说犹未了,燕青纳着两边人的肩臂,口中叫道:“有,有!”
从人背上,直飞抢到献台上来。众人齐发声喊。那部署接着,问道:“汉子,你
姓甚名谁?那里人氏?你从何处来?”燕青道:“我是山东张货郎,特地来和他
争利物。”那部署道:“汉子,性命只在眼前,你省得么?你有保人也无?”燕
青道:“我是保人,死了要谁偿命?”部署道:“你且脱膊下来看。”燕青除了
头巾,光光的梳着个角儿,脱下草鞋,赤了双脚,蹲在献台一边。解了腿绷护膝,
跳将起来,把布衫脱将下来,吐个架子。则见庙里的看官,如搅海翻江相似,迭
头价喝采。众人都呆了。任原看了他这花绣急健身材,心里到有五分怯他。
殿门外月台上,本州太守坐在那里弹压,前后皂衣公吏环列七八十对。随即
使人来叫燕青下献台,直到面前。太守见了他这身花绣,一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,
心中大喜,问道:“汉子,你是那里人家?因何到此?”燕青道:“小人姓张,
排行第一。山东莱州人氏。听得任原搦天下人相扑,特来和他争交。”知州道:
“前面那疋全副鞍马,是我出的利物,把与任原。山棚上应有物件,我主张分一
半与你。你两个分了罢。我自抬举你在我身边。”燕青道:“相公,这利物到不
打紧,只要攧翻他,教众人取笑,图一声喝采。”知州道:“他似金刚般一条
大汉,你敢近他不得!”燕青道:“死而无怨。”再上献台来,要与任原定对。
部署问他先要了文书。怀中取出相扑社条,读了一遍。对燕青道:“你省得么?
不许暗算。”燕青冷笑道:“他身上都有准备,我单单只这个水裈儿,暗算他
什么?”知州又叫部署来分付道:“这般一个汉子,俊俏后生,可惜了。你去与
他分了这扑。”部署随即上献台,又对燕青道:“汉子,你留了性命还乡去。我
与你分了这扑。”燕青道:“你好不晓事!知是我赢我输?”众人都和起来。只
见分开了数万香官,两边排得似鱼鳞一般,廊庑屋脊上也都坐满,只怕遮着了这
对相扑。任原此时有心恨不得把燕青丢去九霄云外,跌死了他。部署道:“既然
你两个要相扑,今年且赛这对献圣,都要小心着,各各在意。”净净地献台上只
三个人。
此时宿雾尽收,旭日初起。部署拿着竹批,两边分付已了,叫声:“看扑!”
这个相扑,一来一往,最要说得分明。说时迟,那时疾,正如空中星移电掣相似,
些儿迟慢不得。当时燕青做一块儿蹲在右边。任原先在左边,立个门户。燕青则
不动惮。初时献台上各占一半,中间心里合交。任原见燕青不动惮,看看逼过右
边来。燕青只瞅他下三面。任原暗忖道:“这人必来算我下三面。你看我不消动
手,只一脚踢这厮下献台去。”有诗为证:
百万人中较艺强,轻生捐命等寻常。
试看两虎相吞啖,必定中间有一伤。
任原看看逼将入来,虚将左脚卖个破绽,燕青叫一声:“不要来!”任原却
待奔他,被燕青去任原左胁下穿将过去。任原性起,急转身又来拿燕青。被燕青
虚跃一跃,又在右胁下钻过去。大汉转身,终是不便。三换,换得脚步乱了。燕
青却抢将入去,用右手扭住任原,探左手插入任原交裆,用肩脾顶住他胸脯,把
任原直托将起来,头重脚轻,借力便旋五旋。旋到献台边,叫一声:“下去!”
把任原头在下,脚在上,直撺下献台来。这一扑,名唤做鹁鸽旋。数万香官看了,
齐声喝采。那任原的徒弟们见颠翻了他师父,先把山棚拽倒,乱抢了利物。众人
乱喝打时,那二三十徒弟抢入献台来。知州那里治押得住。
不想傍边恼犯了这个太岁,却是黑旋风李逵。看见了,睁圆怪眼,倒竖虎须。
面前别无器械,便把杉刺子撅葱般拔断,拿两条杉木在手,直打将来。香官数内,
有人认得李逵的,说将出名姓来。外面做公的人,齐入庙里,大叫道:“休教走
了梁山泊黑旋风!”那知州听得这话,从顶门上不见了三魂,脚底下疏失了七魄,
便投后殿走了。四下里的人,涌并围将来,庙里香官,各自奔走。李逵看任原时,
跌得昏晕,倒在献台边,口内只有些游气。李逵揭块石板,把任原头打得粉碎。
两个从庙里打将出来。门外弓箭乱射入来。燕青、李逵,只得扒上屋去,揭瓦乱
打。不多时,只听得庙门前喊声大举,有人杀将入来。当头一个头领,白范阳毡
笠儿,身穿白段子袄,胯口腰刀,挺条朴刀。那汉是北京玉麒麟卢俊义。后面带
着史进、穆弘、鲁智深、武松、解珍、解宝,七筹好汉,引一千余人,杀开庙门,
入来策应。燕青、李逵见了,便从屋上跳将下来,跟着大队便走。李逵又去客店
里拿了双斧,赶来厮杀。这府里整点得官军来时,那夥好汉已自去得远了。官兵
已知梁山泊人众难敌,不敢来追赶。
却说卢俊义便叫收拾李逵回去。行了半日,路上又不见了李逵。卢俊义又笑
道:“正是招灾惹祸!必须使人寻他上山。”穆弘道:“我去寻他回寨。”卢俊
义道:“最好。”
且不说卢俊义引众还山,却说李逵手持双斧,直到寿张县。当日午衙方散,
李逵来到县衙门口,大叫入来:“梁山泊黑旋风爹爹在此!”吓得县中人手脚都
麻木了,动惮不得。原来这寿张县贴着梁山泊最近。若听得“黑旋风李逵”五个
字,端的医得小儿夜啼惊哭。今日亲身到来,如何不怕!
当时李逵迳去知县椅子上坐了,口中叫道:“着两个出来说话。不来时,便
放火。”廊下房内众人商量:“只得着几个出去答应。不然,怎地得他去。”数
内两个吏员出来厅上,拜了四拜,跪着道:“头领到此,必有指使。”李逵道:
“我不来打搅你县里人。因往这里经过,闲耍一遭。请出你知县来,我和他厮见。”
两个去了,出来回话道:“知县相公却才见头领来,开了后门,不知走往那里去
了。”李逵不信,自转入后堂房里来寻。却见有那幞头衣衫匣子在那里放着。李
逵扭开锁,取出幞头,插上展角,将来带了。把绿袍公服穿上,把角带系了。再
寻朝靴,换了麻鞋,拿着槐简,走出前厅,大叫道:“吏典人等都来参见。”众
人没奈何,只得上去答应。李逵道:“我这般打扮也好么?”众人道:“十分相
称。”李逵道:“你们令史祗候,都与我排衙了便去。若不依我,这县都翻做白
地。”众人怕他,只得聚集些公吏人来,擎着牙杖骨朵,打了三通擂鼓,向前声
喏。李逵呵呵大笑。又道:“你众人内,也着两个来告状。”吏人道:“头领在
此坐地,谁敢来告状!”李逵道:“可知人不来告状。你这里自着两个装做告状
的来告。我又不伤他,只是取一回笑耍。”公吏人等商量了一回,只得着两个牢
子,装做厮打的来告状。县门外百姓都放来看。两个跪在厅前。这个告道:“相
公可怜见,他打了小人。”那个告:“他骂了小人,我才打他。”李逵道:“那
个是吃打的?”原告道:“小人是吃打的。”又问道:“那个是打了他的?”被
告道:“他先骂了,小人是打他来。”李逵道:“这个打了人的是好汉。先放了
他去。这个不长进的,怎地吃人打了?与我枷号在衙门前示众。”李逵起身,把
绿袍抓紥起,槐简揣在腰里,掣出大斧,直看着枷了那个原告人,号令在县门前,
方才大踏步去了。也不脱那衣靴。县门前看的百姓,那里忍得住笑。正在寿张县
前,走过东,走过西,忽听得一处学堂读书之声。李逵揭起帘子,走将入去。吓
得那先生跳窗走了。众学生们哭的哭,叫的叫,跑的跑,躲的躲。李逵大笑,出
门来,正撞着穆弘。穆弘叫道:“众人忧得你苦!你却在这里风!快上山去!那
里由他,拖着便走。李逵只得离了寿张县,迳奔梁山泊来。有诗为证:
牧民县令古贤良,想是腌臜没主张。
怪杀李逵无道理,琴堂闹了闹书堂。
二人渡过金沙滩,到得寨里。众人见了李逵这般打扮,都笑。到得忠义堂上,
宋江正与燕青庆喜,只见李逵放下绿襕袍,去了双斧,摇摇摆摆,直至堂前。
执着槐简,来拜宋江。拜不得两拜,把这绿襕袍踏裂,绊倒在地。众人都笑。
宋江骂道:“你这厮忒大胆!不曾着我知道,私走下山!这是该死的罪过。但到
处便惹起事端。今日对众弟兄说过,再不饶你!”李逵喏喏连声而退。梁山泊自
此人马平安,都无什事。每日在山寨中教演武艺,操练人马。今会水者上船习学。
各寨中添造军器、衣袍、铠甲、枪刀、弓箭、牌弩、旗帜,不在话下。
卢俊义: 1、《活捉史文恭》
2、《大战玉田县》
3、《兵陷青石峪》
4、《分兵宣州道》
5、《分兵歙州道》
6、《大战昱岭关》
花荣: 1、《花荣大闹清风寨》
2、《小李广梁山射雁》
3、《祝家庄灭灯》
4、《花荣自缢蓼儿洼》
1 、《溪东村七星聚义》
2 、《入云龙收服混世魔王》
3、《 大破高唐州》
燕青打擂的故事见原著《第七十四回 燕青智扑擎天柱 李逵寿张乔坐衙》,主要说的是,东京高俅接纳李虞候献计,在泰安岱庙设擂,请擎天柱任原当擂主,引梁山等人出洞。宋江派燕青下山试探虚实,李逵也偷偷下山,追上燕青。燕青、李逵扮作货郎与挑夫,赶至擂场,已是人山人海。燕青跃上擂台,一脚踢开任原,燕青与任原扑打最后将任原扔下擂台。李逵趁机用石板打死任原,众官军认出了李逵,将燕青二人包围起来。
卢俊义带头众头领来接应燕青,杀入庙门,将二人救出来。半路上李逵误入寿张县衙,审了半天官司,被穆弘拖走回到梁山泊。
孙二娘生平事迹:
在《水浒传中》孙二娘是菜园子张青的妻子,外号叫做母夜叉,原本和丈夫一起在孟州道十字坡开了一家酒店,卖人肉包子。
武松在被官府发配到孟州的时候路过了孙二娘的店铺,差点遭到孙二娘的毒手,武松假装自己喝醉了酒抓住了孙二娘,孙二娘见自己打不过武松便向武松求饶。
随后武松便与孙二娘夫妇相识,武松后来到了二龙山,带领着孙二娘夫妇一起上了梁山, 在梁山上门面孙二娘夫妇担任了西山九点迎宾使和消息头领。
在梁山一百零八好汉中排名第一百零三位,在跟随着宋江征讨方腊的时候,孙二娘被杜微的飞到打中身亡,死后被朝廷追封为旌德郡君。
扩展资料:
在水浒传中,孙二娘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女人,他是开人肉包子店的,就是这么一个谋财害命的人,却对武松很好。
正所谓不打不相识,武松被刺配于孟州的时候正好路过这里,当时他们都肚子饿了,所以就在孙二娘的客栈中吃饭。
孙二娘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,她利用自己的姿色,让两个官差放低了警惕力,但是武松正式由于她的卖弄姿色对他产生了怀疑。
武松是这样想的,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开了这么一家客店,而店里的老板竟然是个女人,这个女人还举止言谈很轻浮。
难道这个女人就不怕被人强暴了,所以武松怀疑起来,孙二娘这个女人绝非善类,于是他就更加的警惕了。
孙二娘就为他们斟酒,其他两个官差喝完酒后就被毒晕了,武松偷偷的把酒吐在了地上,也假装自己被毒饭。
这个时候孙二娘就率人,把那两个官差给抬到了后厨,在抬武松的时候,他们都抬不动,孙二娘自己上去抬也抬不动,这个时候武松就站起身来与孙二娘搏斗了起来,几回合下来,孙二娘落败。
就在武松对孙二娘下毒手的时候,张青赶了过来,后来才知道这个犯人的名字叫做武松,孙二娘与张青甚是佩服。至此武松称孙二娘为大嫂,而孙二娘称为他叔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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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二娘------第二十六回 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 武都头十字坡遇张青 武松问了,自和两个公人一直奔到十字坡边看时,为头一株大树,四五个人抱不交,上面都是枯藤缠着。看看抹过大树边,早望见一个酒店,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:露出绿纱衫儿来,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,鬓边插着些野花。见武松同两个公人来到门前,那妇人便走起身来迎接,——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,搽一脸胭脂铅粉,敞开胸脯,露出桃红纱主腰,上面一色金纽。——说道:“客官,歇脚了去。本家有好酒、好肉。要点心时,好大馒头!” 两个公人和武松入到里面,一副柏木桌凳座头上,两个公人倚了棍棒,解下那缠袋,上下肩坐了。武松先把脊背上包裹解下来放在桌子上,解了腰间搭膊,脱下布衫。两个公人道:“这里又没人看见,我们担些利害,且与你除了这枷,快活吃两碗酒。”便与武松揭了封皮,除下枷来,放在桌子底下,都脱了上半截衣裳,搭在一边窗槛上。 只见那妇人笑容可掬道:“客官,打多少酒?”武松道:“不要问多少,只顾烫来。肉便切三五斤来。一发算钱还你。”那妇人道:“也有好大馒头。”武松道:“也把三二十个来做点心。”那妇人嘻嘻地笑着入里面托出一大桶酒来,放下三只大碗,三双箸,切出两盘肉来,一连筛了四五巡酒,去灶上取一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。两个公人拿起来便吃。武松取一个拍开看了,叫道:“酒家,这馒头是人肉的,是狗肉的?”那妇人嘻嘻笑道:“客官,休要取笑。清平世界,荡荡乾坤,那里有人肉的馒头,狗肉的滋味。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。”武松道:“我从来走江湖上,多听得人说道: 大树十字坡,客人谁敢那里过? 肥的切做馒头馅,瘦的却把去填河!” 那妇人道:“客官,那得这话?这是你自捏出来的。”武松道:“我见这馒头馅内有几根毛——一像人小便处的毛一般,以此疑忌。”武松又问道:“娘子,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?”那妇人道:“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。”武松道:“恁地时,你独自一个须冷落?”那妇人笑着寻思道:“这贼配军却不是作死!倒来戏弄老娘,正是‘灯蛾扑火,惹焰烧身,’不是我来寻你。我且先对付那厮!”这妇人便道:“客官,休要取笑;再吃几碗了,去后面树下乘凉。要歇,便在我家安歇不妨。” 武松听了这话,自家肚里寻思道:“这妇人不怀好意了,你看我且先耍他!”武松又道:“大娘子,你家这酒好生淡薄,别有甚好酒,请我们吃几碗。”那妇人道:“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,只是浑些。”武松道:“最好,越浑越好。”那妇人心里暗笑,便去里面托出一镟浑色酒来。 武松看了道:“这个正是好生酒,只宜热吃最好。”那妇人道:“还是这位客官省得。我烫来你尝看。”妇人自笑道:“这个贼配军正是该死!倒要热吃!这药却是发作得快!那厮便是我手里行货!”烫得热了,把将过来筛作三碗,笑道:“客官,试尝这酒。”两个公人那里忍得饥渴,只顾拿起来吃了。 武松便道:“娘子,我从来吃不得寡酒,你再切些肉来与我过口。”张得那妇人转身入去,却把这酒泼在僻暗处,只虚把舌头来咂,道:“好酒!还是这个酒冲得人动!” 那妇人那曾去切肉;只虚转一遭,便出来拍手叫道:“倒也!倒也!”那两个公人只见天旋地转,噤了口,望后扑地便倒。武松也双眼紧闭,扑地仰倒在凳边。只听得笑道:“着了,由你奸似鬼,吃了老娘的洗脚水!”便叫:“小二,小三,快出来!”只听得飞奔出两个蠢汉来。听他先把两个公人先扛了进去,这妇人便来桌上提那包裹并公人的缠袋。想是捏一捏,约莫里面已是金银,只听得他大笑道:“今日得这三个行货倒有好两日馒头卖,又得这若干东西!”听得把包裹缠袋提入进去了,随听他出来看这两个汉子扛抬武松,那里扛得动,直挺挺在地下,却似有千百斤重的。只听得妇人喝道:“你这鸟男女只会吃饭吃酒,全没些用,直要老娘亲自动手!这个鸟大汉却也会戏弄老娘!这等肥胖,好做黄牛肉卖。那两个瘦蛮子只好做水牛肉卖。扛进去先开剥这厮用!”听他一头说,一头想是脱那绿纱衫儿,解了红绢裙子,赤膊着,便来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。 武松就势抱住那妇人,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,当胸前搂住;却把两只腿望那妇人下半截只一挟,压在妇人身上,只见他杀猪也似叫将起来。那两个汉子急待向前,被武松大喝一声,惊得呆了。 那妇人被按压在地上,只叫道:“好汉饶我!”那里敢挣扎。只见门前一人挑一担柴歇在门首。望见武松按倒那妇人在地上,那人大踏步跑将进来,叫道:“好汉息怒!且饶恕了,小人自有话说。” 武松跳将起来,把左脚踏住妇人,提着双拳,看那人时,头戴青纱凹面巾;身穿白布衫,下面腿□【字形左“角丝”右“并”】护膝,八搭麻鞋;腰系着缠袋;生得三拳骨叉脸儿,微有几根髭髯,年近三十五六,看着武松,叉手不离方寸,说道:“愿闻好汉大名?”武松道:“我行不更名,坐不改姓!都头武松的便是!”那人道:“莫不是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?”武松回道:“然也!”那人纳头便拜道:“闻名久矣,今日幸得拜识。”武松道:“你莫非是这妇人的丈夫?”那人道:“是小人的浑家。‘有眼不识泰山’;不知怎地触犯了都头?可看小人薄面,望乞恕罪!”武松慌忙放起妇人来,便问:“我看你夫妻两个也不是等闲的人,愿求姓名。”那人便叫妇人穿了衣裳,快近前来拜了武松。武松道:“却才冲撞,嫂嫂休怪。”那妇人便道:“有眼不识好人,一时不是,望伯伯恕罪。且请伯伯里面坐地。” 武松又问道:“你夫妻二位高姓大名?如何知我姓名?”那人道:“小人姓张,名青,原是此间光明寺种菜园子。为因一时争些小事,性起,把这光明寺僧行杀了,放把火烧做白地;后来也没对头,官司也不来问。小人只在此大树坡下剪径。忽一日,有个老儿挑担子过来,小人欺负他老,抢出去和他厮并,斗了二十馀合,被那老儿一匾担打翻。原来那老儿年纪小时专一剪径,因见小人手脚活便,带小人归去到城里,教了许多本事,又把这个女儿招赘小人做了女婿。城里怎地住得,只得依旧来此间盖些草屋,卖酒为生;实是只等客商过住,有那些入眼的,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便死,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,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。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。如此度日。小人因好结识江湖上好汉,人都叫小人做菜园子张青。俺这浑家姓孙,全学得他父亲本事,人都唤他做母夜叉孙二娘。小人却才回来,听得浑家叫唤,谁想得遇都头!小人多曾分付浑家道:‘三等人不可坏他:第一是云游僧道,他不曾受用过分了,又是出家的人。……’则恁地,也争些儿坏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人: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,姓鲁,名达;为因三拳打死了一个镇关西,逃走上五台山落发为僧;因他脊梁上有花绣,江湖上都呼他做花和尚鲁智深;使一条浑铁禅杖,重六十来斤;也从这里经过。浑家见他生得肥胖,酒里下了些蒙汗药,扛入在作坊里。正要动手开剥,小人恰好归来,见他那条禅杖非俗,却慌忙把解药救起来,结拜为兄。打听他近日占了二龙山宝珠寺,和一个甚麽青面兽杨志霸在那方落草。小人几番收得他相招的书信,只是不能够去。……” 武松道:“这两个,我也在江湖上多闻他名。”张青道:“只可惜了一个头陀,长七八尺,一条大汉,也把来麻坏了!小人归得迟了些个,已把他卸下四足。如今只留得一个箍头的铁界尺,一领皂直裰,一张度牒在此。别的不打紧,有两件物最难得:一件是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,一件是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。想这头陀也自杀人不少,直到如今,那刀要便半夜里啸响。小人只恨道不曾救得这个人,心里常常忆念他。‘第二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,他们是冲州撞府,逢场作戏,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;若还结果了他,那厮们你我相传,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。’又分付浑家:‘第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,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,切不可坏他。’不想浑家不依小人的言语,今日又冲撞了都头。幸喜小人归得早些。——却是如何起了这片心?” 母夜叉孙二娘道:“本是不肯下手;一者见伯伯包裹沈重,二乃怪伯伯说起风话,因此一时起意。”武松道:“我是斩头沥血的人,何肯戏弄良人。我见嫂嫂瞧得我包裹紧,先疑忌了,因此,特地说些风话,漏你下手。那碗酒,我已泼了,假做中毒。你果然来提我。一时拿住,甚是冲撞了,嫂嫂休怪。” 张青大笑起来,便请武松直到后面客席里坐定。武松道:“兄长,你且放出那两个公人则个。”张青便引武松到人肉作坊里;看时,见壁上绷着几张人皮,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。见那两个公人,一颠一倒,挺着在剥人凳上。武松道:“大哥,你且救起他两个来。”张青道:“请问都头,今得何罪?配到何处去?” 武松把杀西门庆并嫂的缘由一一说了一遍。张青夫妻两个欢喜不尽,便对武松说道:“小人有句话,未知都头如何?”武松道:“大哥,但说不妨。” 张青不慌不忙,对武松说出那几句话来,有分教武松大闹了孟州城,哄动了安平寨。直教打翻拽象拖牛汉, 话说当下张青对武松说道:“不是小人心歹;比及都头去牢城营里受苦,不若就这里把两个公人做翻,且只在小人家里过几时。若是都头肯去落草时,小人亲自送至二龙山宝珠寺与鲁智深相聚入夥。如何?”武松道:“最是兄长好心顾盼小弟。只是一件,武松平生只要打天下硬汉。这两个公人於我分上只是小心,一路上伏侍我来,我若害了他,天理也不容我。你若敬爱我时,便与我救起他两个来,不可害他。”张青道:“都头既然如此仗义,小人便救醒了。” 当下张青叫火家便从剥人凳上搀起两个公人来,孙二娘便去调一碗解药来。张青扯住耳朵灌将下去。没半个时辰,两个公人如梦中睡觉的一般,爬将起来,看了武松说道:“我们却如何醉在这里?这家恁麽好酒!我们又吃不多,便恁地醉了!记着他家,回来再问他买吃!” 武松笑将起来。张青、孙二娘也笑。两个公人正不知怎地。那两个火家自去宰杀鸡鹅,煮得熟了,整顿杯盘端坐。张青教摆在后面葡萄架下,放了桌凳坐头。张青便邀武松并两个公人到后园内。武松便让两个公人上面坐了,张青、武松在下面朝上坐了,孙二娘坐在横头,两个汉子轮番斟酒,来往搬摆盘馔。张青劝武松饮酒;至晚,取出那两口戒刀来,叫武松看了,果是镔铁打的,非一日之功。两个又说些江湖上好汉的勾当,却是杀人放火的事。 武松又说:“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仗义疏财,如此豪杰,如今也为事逃在柴大官人庄上。”两个公人听得,惊得呆了,只是下拜。武松道:“难得你两个送我到这里了,终不成有害你之心。我等江湖上好汉们说话,你休要吃惊。我们并不肯害为善的人。你只顾吃酒,明日到孟州时,自有相谢。”当晚就张青家里歇了。 次日,武松要行,张青那里肯放,一连留住管待了三日。武松忽然感激张青夫妻两个。论年齿,张青却长武松九年,因此,张青便把武松结拜为弟。武松再辞了要行。张青又置酒送路,取出行李、包裹、缠袋,来交还了,又送十来两银子与武松,把二三两碎银子赍发两个公人。武松就把这十两银子一发与了两个公人,再带上行枷,依旧贴了封皮。张青和孙二娘送出门前。武松忽然感激,只得洒泪别了,取路投孟州来。 顾大嫂-------第四十八回 解珍解宝双越狱 孙立孙新大劫牢 话说当时吴学究对宋公明道:“今日有个机会,是石勇面上来投入夥的人,又与栾廷玉那最好,亦是杨林,邓飞的至爱相议。他知道哥哥打祝家庄不利,特献这条计策来入夥,以为进身之礼,随后便至。五日之内可行此计,是好么?”宋江听了,大喜道:“妙哉!”方笑逐颜开。原来这段话正和宋公明初打祝家庄时一同事发。乃是山东海边有个州郡,唤做登州。登州城外有一座山,山上多有豺狼虎豹,出来伤人:因此,登州知府拘集猎户,当厅委了杖限文书捉捕登州上山大虫,又仰山前山后里之家也要捕虎文状:限外不行解官,痛责枷号不恕。且说登州山下有一家猎户,弟兄两个:哥哥唤做解珍,兄弟唤做解宝。弟兄两个都吏浑铁点钢叉,有一身惊人的武艺。当州里的猎户们都让他第一。那解珍一个绰号唤做两头蛇。这解宝绰号叫做双尾。二人父母俱亡,不曾婚娶。那哥哥七尺以上身材,紫棠色面皮,腰细膀。这兄弟更是利害,也有七尺以上的身材,面圆身黑,两只腿上刺着飞天夜叉;有时性起,恨不得拔树摇山,腾天倒地。那兄弟两个当官受了甘限文书,回到家中,整顿窝弓药箭,弩子铛叉,穿了豹皮裤,虎皮套体,拿了钢叉;两个迳奔登州山上,下了窝弓,去树上等了一日,不济事了,收拾窝弓下去;次日,又带了干粮,再上山伺候。看看天晚,兄弟两个把窝弓下了,爬上树去,直等到五更,又没动静。两个移了窝弓,来西山边下了,坐到天明,又等不着。两个心焦,说道:“限三日内要纳大虫,迟时须用受责,是怎地好!”两个到第三日夜,伏至四更时分,不觉身体因倦,两个背靠着且睡,未曾合眼,忽听得窝弓发响。两个跳将起来,拿了钢叉,四下里看时,只见一个大虫中了药箭,在那地上滚。两个捻着钢叉向前来。那大虫了人来,带着箭便走。两个追将向前去,不到半山里时,药力透来,那大虫当不住,吼了一声,骨碌碌滚将下山去了。解宝道:“好了!我认得这山是毛太公庄后园里,我和你下去他家取讨大虫。”当时兄弟两个提了钢叉迳下山来投毛太公庄上敲门。 此时方天明,两个敲开庄门入去,庄客报与太公知道。多时,毛太公出来。解珍,解宝放下钢叉,声了喏,说道:“伯伯,多时不见,今日特来拜扰。”毛太公道:“贤侄如何来得这 这等早?有甚话说?”解珍道:“无事不敢惊动伯伯睡寝,如今小侄因为官司委了甘限文书,要捕获大虫,一连等了三日;今早五更射得一个,不想从后山滚下在伯伯园里。望烦借 一路取大虫则个。”毛太公道:“不妨。既是落在我园里,二位且少坐。敢是肚饥了?些早饭去取。”叫庄客且去安排早膳来相待。当时劝二位了酒饭。解珍,解宝起身谢道:“感承伯伯厚意,望烦去取大虫还小侄。”毛太公道:“既是在我庄后,怕怎地?且坐茶,去取未迟。”解珍,解宝不敢相违,只得又坐下。庄客拿茶来教二位了。毛太公道:“如今和贤侄去取大虫。”解珍,解宝道:“深谢伯伯。”毛太公引了二人,入到庄后,方叫庄客把钥匙来开门,百般开不开。毛太公道:“这园多时不曾有人来开,敢是锁簧了,因此开不得。去取铁来打开罢了。”庄客身边取出铁,打开了锁,众人都入园里去看时,遍山边去看,寻不见。毛太公道:“贤侄,你两个莫不错看了,认不仔细,敢不曾落在我园里?”解珍道: “恁地得我两个错看了?是这里生长的人,如何认不得?”毛太公道:“你自寻便了,有时自去。”解宝道:“哥哥,你且来看。这里一带草滚得平平地都倒了,又有血迹在上头。如何说不在这里?必是伯伯家庄客过了。”毛太公道:“你休这等说;我家庄上的人如何得知大虫在园里,便又得过?你也须看见方当面敲开锁来,和你两个一同入园里来寻。你如何这般说话?”解珍道:“伯伯你须还我这个大虫去解官。”太公道:“你两个好无道理!我好意请你酒饭,你颠倒赖我大虫!”解宝道:“有甚么赖处!你家也见当里正,官府中也委了甘限文书;没本事去捉,倒来就我见成,你倒将去请天,教我兄弟两个限棒!”毛太公道: “你限棒,干我甚事!”解珍,解宝睁起眼来,便道:“你敢教我搜么?”毛太公道:“我家比你家!各有内外!你看这两个叫化头倒来无礼!”解宝抢近厅前,寻不见,心中火起,便在厅前打将起来。解珍也就厅前攀折拦杆,打将入去。毛太公叫道:“解珍,解宝白昼抢劫!”那两个打碎了厅前桌椅,见庄上都有准备,两个便拔步出门,指着庄上,骂着:“你赖我大虫,和你官司里去理会!”那两个正骂之间,只见两三匹马投庄上来,引着一夥伴当。解珍认得是毛太公儿子毛仲义,接着说道:“你家庄上庄客捉过了我大虫,你爹不讨还我,颠倒要打我弟兄两个!”毛仲义道:“这村人不省事,我父亲必是被他们瞒过了;你两个不要发怒,随我到家里,讨还你便了。”解珍,解宝谢了。毛仲义叫开庄门,教他两个进去;待得解珍,解宝入得门来,便叫关上庄门,喝一声“下手!”两廊下走出二三十个庄客。恰马后带来的都是做公的。那兄弟两个措手不及。众人一齐上,把解珍,解宝绑了。毛仲义道:“我家昨夜射得一个大虫,如何来白赖我的?乘势抢掳我家财,打碎家中什物,当得何罪?解上本州,也与本州除了一害!”原来毛仲义五更时先把大虫解上州里去了;带了若干做公的来捉解珍,解宝。不想他这两个不识局面,正中了他的计策,分说不得。毛太公教把两个使的钢叉做一包赃物,扛了计多打碎的家伙什物,将解珍,解宝剥得赤条条地,背剪绑了,解上州里来。本州有个六案孔目,姓王,名正,是毛太公的女婿,已自先去知府面前禀说了,把解珍,解宝押到厅前,不繇分说,困翻便打;定要他两个招做“混赖大虫,各执钢叉,因而抢掳财物。”解珍,解宝拷不过,只得依他招了。知府教取两面二十五斤的重枷来枷了,钉下大牢里去。毛太公,毛仲义自回庄上商议道:“这两个男女放他不得!不如一发结了他,免致后患。”当时父子二人自来州里分付孔目王正:“与我一发斩草除根,了此一案。我这里自行与知府透打关节。”说解珍,解宝押到死囚牢里,引至亭心上来见这个节级。为头那人姓包,名吉,已自得了毛太公银两并听信王孔目之言,教对付他两个性命。便来亭心里坐下。小牢子对他两个说道:“快过来跪在亭子前!”包节级喝道:“你两个便是甚么两头蛇,双尾,是你么?”解珍道:“虽然别人叫小人这等混名,实不曾陷害良善。”包节级喝道:“你这两个畜生!今番我手里教你‘两头蛇’做‘一头蛇,’‘双尾’做‘单尾!’且与我押入大牢里去!”那一个小牢子把他两个带在牢里来;便没人,那小节级便道:“你两个认得我么?我是你哥哥的妻舅。”解珍道:“我只亲弟兄两个,别无那个哥哥。”那小牢子道:“你两个须是孙提辖的弟兄?”解珍道:“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。我不曾与你相会。足下莫非是乐和舅?”那小节级道:“正是;我姓乐,名和,祖贯茅州人氏。先祖挈家到此,将姐姐嫁与孙提辖为妻。我自在此州里勾当,做小牢子。人见我唱得好,都叫我做铁叫子乐和。姐夫见我好武艺,也教我学了几路拳法在身。”原来这乐和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:诸般乐品学着便会;作事道头知尾;说起棒武艺,如糖似蜜价爱。为见解珍,解宝是个好汉,有心要救他;只是单丝不线,孤掌难鸣,只报得他一个信。乐和道: “好教你两个得知:如今包节级得受了毛太公钱财,必然要害你两个性命;你两个是怎生好?”解珍道:“你不说孙提辖则休:你既说起他来,金央你寄一个信。”乐和道:“你教我寄信与谁?”解珍道:“我有个姐姐,是我爷面上的,与孙提辖兄弟为妻,见在东门外十里牌住。他是我姑娘的女儿,叫做每大虫顾大嫂,开张酒店,家里又杀牛开赌。我那姐姐有三二十人近他不得。姐夫孙新这等本事也输与他。只有那个姐姐和我弟兄两个最好。孙新孙立的姑娘是我母亲;以此,他两个又是我姑舅哥哥。央烦你暗地寄个信与他,把我的事说知,姐姐必然自来救我。”乐和听罢,分付说:“贤亲,你两个且宽心着。”先去藏些烧饼肉食,来牢里开了门,把与解珍,解宝了,推了事故,锁了牢门,教别个小节级看守了门,一迳奔到东门外,望十里牌来。早望见一个酒店,门前悬挂着牛羊等肉;后面屋下,一簇人在那里赌博。乐和见酒店里一个妇人坐在柜上,心知便是顾大嫂,走向前,唱个喏,道: “此间姓孙么?”顾大嫂慌忙答道:“便是。足下要沽酒,要买肉?如要赌钱,后面请坐。”乐和道:“小人便是孙提辖妻舅乐和的便是。”顾大嫂笑道:“原来却是乐和舅。可知尊颜和姆姆一般模样。且请里面拜茶。”乐和跟进里面客位里坐下。顾大嫂便动问道: “闻知得舅舅在州里勾当,家里穷忙少闲,不曾相会。今日甚风吹得到此?”乐和道:“小人若无事,也不敢来相恼。今日厅上偶然发下两个罪人进来,虽不曾相会,多闻他的大名: 一个是两头蛇解珍,一个是双尾解宝。”顾大嫂道:“这两个是我的兄弟!不知因甚罪犯下在牢里?”乐和道:“他两个因射得一个大虫,被本乡一个财主毛太公赖了,又把他两个强扭做贼,抢掳家财,解入州里中。他又上上下下都使了钱物,早晚间,要教包节级牢里做翻他两个,结果了性命。小人路见不平,独大难救。只想一者占亲,二乃义气为重,特地与他通个消息。他说道,只除是姐姐便救得他。若不早早用心着力,难以救拔。”顾大嫂听罢,一片声叫起苦来,便叫火家:“快去寻得二哥家来说话!”这个火家去不多时,寻得孙新归来与乐和相见。原来这孙新,祖是琼州人氏,军马子孙;因调来登州驻扎,弟兄就此为家。孙新生得身长力壮,全学得他哥哥的本事,使得几路好鞭;因此人多把他弟兄两个比尉迟恭,叫他做小尉迟。顾大嫂把上件事对孙新说了。孙新道:“既然如此,教舅舅先回去。他两个已下在牢里,全望舅舅看觑则个。我夫妻商量个长便道理,迳来相投。”乐和道:“但有用着小人处,尽可出力向前。”顾大嫂置酒相待已了,将出一包碎银,付与乐和道:“烦舅舅将去牢里,散与众人并小牢子们,好生周全他两个弟兄。”乐和谢了,收了银两,自回牢里来替他使用,不在话下。且说顾大嫂和孙新商议道:“你有甚么道理救我两兄弟?”孙新道:“毛太公那有钱有势;他防你两个兄弟出来,须不肯干休,定要做翻了他两个,似此必然死在他手。若不去劫牢,别样也救他不得。”顾大嫂道:“我和你今夜便去。”孙新笑道:“你好卤!我和你也要算个长便,劫了牢,也要个去向。若不得我那哥哥和这两个人时,行不得这件事。”顾大嫂道:“这两个是谁?”孙新道:“便是那叔侄两个,最好赌的、邹渊、邹闰;如今见在登云山台峪聚众打劫。他和我最好。若得他两个相帮,此事便成。”顾大嫂道:“登云山离这里不远,你可连夜请他叔侄两个来商议。”孙新道:“我如今便去,你可收拾了酒食肴馔,我去定请得来。”顾大嫂分付火家宰了一口猪,铺下数盘品按酒,排下桌子。天色黄昏时候,只见孙新引了两筹好汉归来。那个为头的姓邹,名渊,原来是莱州人氏;自小最好赌钱,闲汉出身;为人忠良慷慨;更兼一身好武艺,性气高强,不肯容人,江湖上唤他绰号出林龙。第二个好汉,名唤邹闰,是他侄儿;年纪与叔叔彷佛,二人争差不多;身材长大,天生一等异相,脑后一个肉瘤;往常但和人争,性起来,一头撞去;忽然一日,一头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,看的人都惊呆了;因此都唤他做独角龙。当时顾大嫂见了,请入后面屋下坐地,把上件事告诉与他,次后商量劫牢一节。邹渊道:“我那里虽有八九十人,只有二十个心腹的。明日干了这件事,便是这里安身不得了。我有个去处,我也有心要去多时,只不知你夫妇二人肯去么?”顾大嫂道:“遮莫甚么去处,都随你去,只要救了我两个兄弟!”邹渊道:“如今梁山泊十分兴旺,宋公明大肯招贤纳士。他手下见有我的三个相识在彼:一个是锦豹子杨林,一个是火眼狻猊邓飞,一个是石将军石勇。都在那里入夥了多时。我们救了你两个兄弟,都一发上梁山泊投奔入夥去,如何?”顾大嫂道: “最好!有一个不去的,我便乱戳死他!”邹闰道:“还有一件:我们倘或得了人,诚恐登州有些军马追来,如之奈何?”孙新道:“我的亲哥哥见做本州军马提辖。如今登州只有一个了得;几番草寇临城,都是他杀散了,到处闻名。我明日自去请他来,要他依允便了。”邹渊道:“只怕他不肯落草。”孙新说道:“我自有良法。”当夜了半夜酒,歇到天明,留下两个好汉在家里,却使一个火家,带领了一两个人,推辆车子,“快去城中营里请哥哥孙提辖并嫂嫂乐大娘子。说道:“家中大嫂害病沉重,便烦来家看觑。’”顾大嫂又分付火家道:“只说我病重临危,有几句紧要的话,须是便来,只有一番相见嘱付。”火家推车儿去了。孙新专在门前侍候,等接哥哥。饭罢时分,远远望见车儿来了,载着乐大娘子,背后孙提辖骑着马,十数个军汉跟着,望十里牌来。孙新入去报与顾大嫂得知,说:“哥嫂来了。”顾太嫂分付道:“只依我!*ぞp此行”孙新出来接见哥嫂,且请大哥大嫂下了车儿,回到房里看视弟媳妇病症。孙提辖下了马,入门来,端的好条大汉!谈黄面皮,落腮胡须,八尺以上身材,姓孙,名立,绰号病尉迟;射得硬弓,骑得劣马;使一管长,腕上悬一条虎眼竹节钢鞭;海边人见了,望风便跌。当下病尉迟孙立下马来,进得门,便问道:“兄弟,婶子害甚么病?”孙新答道:“他害的症候甚是蹊跷。请哥哥到里面说话。”孙立便入来。孙新分付火家着这夥跟马的军士去对门店里酒。便教火家牵过马,请孙立入到里面来坐下。良久,孙新道:“请哥哥嫂嫂去房里看病。”孙立同乐大娘入进房里,见没有病人。孙立问道:“婶子病在那里房内?”只见外面走入顾大嫂来;邹渊,邹闰跟在背后。孙立道: “婶子,你正是害什么病?”顾大嫂道:“伯伯拜了。我害些救兄弟的病!”孙立道:“又作怪!救甚么兄弟?”顾大嫂道:“伯伯!你不要推聋装哑!你在城中岂不知道他两个?是我兄弟偏不是你的兄弟!”孙立道:“我并不知因由。是那两个兄弟?”顾大嫂道:“伯伯在上。今日事急,只得直言拜禀:这解珍、解宝被登云山下毛太公与同王孔目设计陷害,早晚要谋他两个性命。我如今和这两个好汉商量已定,要去城中劫牢,救出他两个兄弟,都投梁山泊入夥去。恐怕明日事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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